第13章

  下午，一下班，宋依早早的就离开了公司。
  车上耷拉着脑袋，秀气的眉毛也耷拉着。出租车外，天空下着细细的雨丝，天色灰暗。
  她鼓起勇气找他，哪是因为什么韩菲菲，实际上也不关那个姓刘又姓苏的女人的事。如魏琪说周映那样，她呢，她和他才是早晚也不合适的那一种关系。一开始也就没有认真，但是现在看到他背后的事，已经会受影响。
  什么程度算玩，什么程度算陷进去。
  况且他那样的人，根本不是她可以驾驭的，只怕有一天会尝到恋爱的苦头，她害怕，也怕了再尝任何形式的苦头。
  所以或许她的情况就不太适合和谁谈玩玩儿的恋爱，所以江穆打电话来，她只说要回家陪感情不顺的室友。
  窗外小雨淅沥，江穆手上握着黑掉的手机，舌尖抵了抵唇边。
  面前是一张玻璃圆桌，桌上摆满了甜品，中午收进冰箱里冷藏，这会儿刚拿出来，还在冒冷气。桌子中央有一个小花瓶，花瓶里插着粉粉的小花，花瓣还如中午一样鲜活，沙发上放着一个挺大的橘色盒子，上头hermes的字样明显。
  室友感情不顺？
  难道他的顺吗！
  *
  入夜，乐库，梨花街高端酒吧之一，魏琪打头，宋依和周映殿后。
  两个小时以前，魏琪实锤：“老实交待，是不是和男朋友相处的不顺？”
  宋依压着眉，弯嘴角，苦笑，算是默认。然后魏琪就拉了没出息的她和周映，画了浓浓的妆，穿了最魅的裙子从家里出来。
  “你们窝着闷闷不乐，说不定人家自己玩的起飞呢。”
  三个人一起挤进音乐炸响的酒吧大厅。
  色彩变幻的灯光落在宋依身上，临时做卷的头发扎成高马尾，嘴唇鲜红，裙子是衣柜里最短的，还被魏琪临时改造了一下，在腰上卷了一圈，此刻缩到了膝盖以上十公分的位置。
  周映拉着她的手跟着魏琪进舞池，空气里浮动着酒精的气味，音乐声节奏强烈，舞池中央设有舞台，台上几个年轻女孩穿的清凉，舞的热烈，带动着气氛。
  “会跳舞吗？”音乐声中魏琪大声对宋依喊话。
  宋依将四处张望的视线收回，朝魏琪回吼，“不就是乱扭吗，我以前学过拉丁舞，”
  周映在宋依背后笑的捂肚子。知道宋依就是嘴劲，指不定心里多不能接受，多别扭呢。
  还好音乐声够大，还好灯光够迷离，还好舞台上的舞者够夺人眼球，没人会在乎舞池中的某一个人。
  dj说唱嵌入，音乐节奏开始变化，更强烈，更震耳欲聋，乱舞中宋依抬起眼睛，礼炮打出的彩纸在空中飞舞，迷人眼，一种不真实感涌来，喧闹，拥挤，也孤独。
  感觉也没有很好玩的样子。
  三个女孩，魏琪及腰波浪卷发、短裙十足妖艳；周映直发高跟鞋明媚，宋依做卷的头发扎成马尾，蓬松丰盈，薄衫下摆在细的盈盈一握的腰上系着结，短裙下的腿白腻纤细，黑色系带短靴包裹着伶仃的脚踝，青春朝气艳丽。
  以她们扩散，舞池里一张张全是年轻的面孔，穿的都艳丽，朝气而张扬。
  “瞎吗，道你妈的歉，”
  “我，老娘呸你一口水你信不信，”
  “呸你妈逼，你敢，我找人撕了你，”
  “我草，”魏琪朝跟前的女人抵上去，“老娘先撕了你个丑逼，”
  两个女人突发的冲突打破了这方的狂欢。
  两个人都高声叫嚣，然后推搡起来，谁也不服怂，撞了身边的人，一起来玩的人便上来帮手，人多胆子壮，劝架的没有，来的都直接上手，这一阵骚乱，彻底毁了舞池里刚沸腾起来的气氛，音乐还在炸响，舞池里的骚乱像一颗石子丢进平静的水中，涟漪一圈圈扩散，跳舞的人都停了，或害怕，或幸灾乐祸的望着这一方。
  周映和宋依连带着被人推骂。
  魏琪在骚乱的中心，一对三，与三个女人博弈，这种事她遇的多了，骂骂咧咧叫嚣不带停，但对方的队伍中有男人，一个身材高壮的男人朝嚣张的魏琪挤上去，污言秽语的就出口，一副准备动手的样子。
  眼前一片混乱，吵吵嚷嚷，双方情绪都越发的激烈，这种阵势宋依哪见过，一条粗胳膊晃过眼前，朝魏琪去，宋依不知道哪里来了勇气，猛的伸手一把截住，“我们只有三个女生，你们要是继续动手，肯定有人报警。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结伙殴打、至人受伤，轻则拘留，重则三年到十年有期徒刑……” 宋依尖声大吼，高壮男人的胳膊被扯的抬也抬不起来，那边魏琪上蹿下跳着叫嚣，男人急了，转脸，音乐声还在轰隆，各路灯光还在旋转。人也没有看清，男人挥起另一边胳膊就要打拖着他的人。
  看着那条挥向自己的胳膊，宋依吓的噤了声，整个人僵了。这种地方酒过三巡，谁还讲法，冲动起来哪还有理智。
  朝她挥来的胳膊带来的风已经抵到脸上，死定了，她想今天死定了。
  睫毛受惊的压下，一条胳膊从背后出现，她的肩膀上被覆上了一道有力量的温热，带着她退了一步，没有被任何东西打到。
  睫毛压下，又瞬间抬起，高高扎着的头发发尾在脖子上滑过，面前想打她的男人在往后退，踉跄了一步。
  混乱中，吵嚷中，宋依转脸，抬眼，揽着她肩膀的人西装整洁，侧脸棱角分明，下颌线清俊硬朗，杂乱的灯光将他染上了颜色，她仰头望着他。
  音乐声止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响起，来了一帮穿西装剃平头的男人，骚乱被强制终止，肇事双方被带离，音乐声继续，舞台上的女郎继续舞蹈，灯光接着旋转，就像一切原本就没有停止过。
  —
  冲突被及时制止，没人受伤，连魏琪都自称完好无损，至少她是这么说的，然后就将一切都抛开了，兴趣全在宋依和这个踏着七彩翔云来救她们于水火的男人的关系上。
  酒吧二楼，纠纷处理完，宋依被江穆独自拉进了一间私人休息室。江穆走的很快，宋依老实的大步跟着，因为她的谎话这么快被戳破；因为她的这身装扮；也因为刚才在休息区等的时候听到调解纠纷的地方有砸碎东西的声音，一会儿后江穆出来，依旧是衬衫整洁的样子，但是脸沉的吓人，她从没有见过他这种样子；这下她完全吓到了，不敢逆着他。
  被牵着急走，虽然腿脚还在因为刚才的冲突而打颤，宋依还是老实跟着，江穆伸手拧开一间屋子的门，宋依快步跟进去。
  她以为关起门来是因为方便质问，方便看她怎么解释眼下的事，方便问问她打扮的是什么鬼样子，还敢撒谎骗他，爽约。
  心里因为发生那种激烈冲突的害怕已经因为这些事消退了一半，一路上她都在想着要怎么解释，或者不解释，干脆恩将仇报，翻脸无情不讲道理的和这个人大吵一通，质问他嫌弃她了么，觉得她很丢脸，好啊她本来就配不上他，正好分手，今天也算是做成功了一件事。
  然而门锁从身后咔哒一声落锁，视线就黑了。
  她整个人窝进了一副宽大的怀里，熟悉的味道撞进呼吸。从肩膀到背脊，都被温暖覆盖。没有质问，没有责怪，一片安静里，对方只是不断的收紧着手臂抱她。
  “……”
  呼吸一点点恢复，睫毛颤了颤。
  木讷过后，宋依紧绷的手指软了，紧绷的神经软了，梗直的脖子软了，眼角湿了，被保护才开始后怕刚才的凶险，有人保护才想起脆弱。宋依脸颊更贴近了这副给予保护的温暖胸膛，鼻尖下是柔软的衬衫面料，散发着浅浅的混合着温度的香气。紧闭着双眼，脸颊轻蹭了一下，脑子里一切乱都暂时退却了，有的只是抱着她的人身上的体温。
  宋依软在江穆怀里，有了明显的依恋，江穆脸颊轻蹭她的发头，更收紧了双臂。压着眉毛，闭着眼睛，接受她的依恋。
  他一再的紧抱着人，指腹下是隔着衣料的温软身体，这种软，这种单薄，触着他最脆弱的神经。天知道看到冲突的中心竟然是他捧在手心里也怕不见的人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江穆眉头紧皱，他是不是应该再加快一点进度，任何手段，任何方式，让自己有充分的权利参与她的生活，管理她的生活，而不是再等，等着她自愿老老实实待在他身边，自愿接纳他，不再跟他撒谎，不再动不动就不见他，反倒接触危险。
  一股冲动在心底涌动，恨不得就此把这个人握在手里，再不松手。
  而到最后他能对这个人做的也只是按捺住心底的冲动，敛起一切菱角，松开眉头，抬起手来，覆上她的脑袋，轻顺她的头发，发丝一根根滑过掌心。他声音放软，“是不是吓到了。”
  “好了，没事了，不害怕了。以后别自己来这种地方就行了。你那个姓魏的朋友太惹事，以后少和她出门，尤其是这种地方。”
  “依依，答应我，”
  “依依？”
  人静静的待在他怀里，不吭声，江穆将人放开，弯腰，一双手握了她的肩膀，薄薄的衣料下是脆弱的骨肉。找到她的眼睛，眼睛是湿的。虽然起了冲突，但是她没有被伤到，他清楚。
  小丫头是吓到了。
  江穆抬手，抚上宋依的脸颊，“好了，”指腹轻擦她的眼角，一点一点，软声哄人，“我替你报仇了，以后这帮人看到你也只敢绕道，明白吗，别哭了。只要有我在，没人谁敢动你一根头发……”
  明明在安慰，女孩儿眼睛里却突然一大串泪水越过眼眶子，直冲上他的手指，冷白的皮肤被浸湿，一部份泪水顺着手指滑到掌心。
  房间隔音效果不错，除了远远的模糊音乐声，很安静。
  突然的这眼泪，来的江穆措手不及。
  江穆愣着，宋依却侧开了脸去，低下眼睛，眼皮下压，眼泪更是丰富的滚下一大串，说出一句让江穆更措手不及的话，“你别对我这么好。”
  眼泪一个劲儿的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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