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祁玉第二日下午才回来,黛玉问道:“你朋友怎样了?”
贾祁玉解释了一遍,黛玉又问:“陛下如何说?”
他叹道:“这种事在世家比比皆是,有孝道压着,儿子也不能真去告老子,上面也乐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真闹到官府,官府也不见得敢管,又会以清官难断家务事为由推脱,反倒告状的儿子会被天下人的唾沫淹死,况且武安侯手握兵权,他家又支持的是八皇子,有八皇子党在一旁周旋,陛下也只能斥责几句,无法当真罚他。”
黛玉皱起眉头:“那他日后岂不是更加无所顾忌?”
贾祁玉冷笑:“不见得,他那庶子也不是什么好的,强抢良家女子,结果那女子不堪受屈直接吊死了,那女子的父母无权无势,就是个小摊贩,之前求告无门,现在有四皇子做主,再加上其他摊贩一起联合闹起来,这件案子可就不能私了了。”
黛玉见他有了计划,也不再挂心,开始说起府里一些小事,贾祁玉也不嫌无聊,饶有兴致的听着,又仔细观察她,见黛玉今日咳嗽好了不少,心里也放了下来。
不一会儿,紫鹃抱着另一床被子走进来,贾祁玉疑惑:“好好的,干嘛多盖一床被子?”
黛玉笑道:“不是我,是云妹妹来了。”
因着史湘云总是与黛玉过不去,贾祁玉并不喜欢她,闻言立刻皱起眉头:“她怎么又来了?”
黛玉见他当真忘了,点了点他的脑袋:“真是贵人多忘事,过两日是大舅母的生辰,往年大家都不怎么在意,因着今年是她一个小整数,而且前几日大舅舅还专门借机讽刺过外祖母偏心,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外祖母面子过不去,所以想借这次生辰好好办一下,也不在外头落下话柄。”
贾祁玉摇头:“真要这么讲规矩,就不该让二房鸠占鹊巢,现在才想起丢人,殊不知外头早就在笑话咱家了。”
黛玉提醒他:“你别忘了准备生辰礼物。”
在房间坐了会儿,老太太那边就通知用膳了,贾祁玉跟黛玉一起过去,远远就听到房里一阵开朗的笑声,黛玉也忍不住笑了:“有凤姐姐在,总是少不了热闹。”
话音落下,贾祁玉正好挑起帘子,两人逆着夕阳走进来,当真犹如画中一对璧人似的,让人看的一下子晃了神,凤姐笑道:“瞧瞧谁来了,这一双一对的,老太太看着,像不像那画中走出的金童玉女?”
刚说完,贾宝玉伴着薛宝钗也走了进来,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凤姐大笑道:“刚才还说成双成对呢,这不又来了一对。”
黛玉脸色赤红,又羞又恼,贾祁玉垂眸笑了笑,没出声反驳;倒是薛宝钗一下子尴尬起来,一抬头却恰好看到贾祁玉含笑望着羞涩的黛玉,神情宠溺,她表情怔了一下;贾宝玉一向跟女孩亲热惯了,闻言笑了笑也没放在心上。
只有贾老太太跟王夫人有些不高兴,贾老太太到底心疼贾宝玉,心里一直想把黛玉配给他,自然不希望黛玉跟贾祁玉太过亲近;而王夫人则是从心底厌恶黛玉,她两个儿子,虽说跟贾祁玉并不亲近,但王夫人自认作为他的亲生母亲,婚姻大事还是由自己做主的,她心里看中薛宝钗,这次盖省亲园子又借了薛家不少银子,虽说心底希望把薛宝钗配给贾宝玉,但薛家却明显更看中贾祁玉,王夫人也想着能借助薛宝钗跟贾祁玉修复一下母子关系,因此更加看不上黛玉,只希望她离自己两个儿子远远的。
贾祁玉可不知她自以为是的想法,贴扶着黛玉在一旁坐下,而史湘云向来喜欢薛宝钗跟贾宝玉,自然腻到了他们二人跟前,贾宝玉看了黛玉好几眼,见她一心只顾着跟贾祁玉说话,两人不知说到什么好玩的,相视着笑了起来,贾宝玉在旁边看的一阵堵心,觉得又委屈又生气,刚好有个小丫鬟过来给他添茶,被贾宝玉一把推开,结果不小心碰到了热茶,反而将他自己烫了一下,贾府众人都吓了一跳,赶紧全围了上去。
贾宝玉赶紧看了一圈,想借机跟黛玉装装可怜,两人重归于好,但环视一圈才发现黛玉居然只站在人群后头,跟贾祁玉站在一起,并不像以前那样紧张自己,不由更加委屈,发脾气的推开众人跑了出去,急的贾老太太一群人连忙浩浩荡荡跟了出去。
几个上菜的婆子面面相觑,眼看菜都端上来了,结果主人全跑光了,就只剩下贾祁玉跟黛玉两人,婆子又把菜给盖住先端了下去,贾祁玉叹了口气,他今日回来的早,还没吃饭呢。
黛玉知道他如今正是长身体饿得快,索性她之前为了熬药,专门建了个小厨房,平日也炖个汤什么的,就邀请贾祁玉去她那里随便垫垫肚子,这些世家大族为了提高家族威严,一般都是在府里建大厨房,所有人用饭都是从那里取,只有特殊情况或是特别得宠才会有自己的小厨房,贾府也不例外,贾祁玉当然是没有特例的。
原本小厨房就是为了熬药,东西并不齐全,紫鹃他们只随便弄了一点粥,又去大厨房给银子让他们抄了几个菜,这才总算给二人对付了一顿。
等贾祁玉狼吞虎咽的吃完,紫鹃才问:“这又是怎么了?不是吃饭去了吗,怎么还饿着肚子回来了?”
黛玉也摇头:“谁知道好好的,谁又惹他不高兴了。”
紫鹃一听就猜出来,肯定又是跟贾宝玉有关,知道贾祁玉不喜欢提贾宝玉,就识趣的转移了话题:“姑娘看看,这是前几日老爷才从扬州专门寄过来的,我挑了几件,你选一个做大太太的生辰礼。”
黛玉看向贾祁玉:“你来挑吧,顺便替你也挑一个,省的到时候你又忘了。”
贾祁玉指了两个值钱的:“大太太应该会满意。”
在黛玉房里坐了许久,老太太她们才回来,贾祁玉看时间不早,就准备回去休息,临走时正好碰到薛宝钗的丫鬟过来,给黛玉说史湘云又住在了薛宝钗那里,让她不用等了。
贾祁玉回头,就看到黛玉神色间有一丝失落,知道她肯定在意史湘云跟薛宝钗要好而弃了她,想着史湘云住在这里,总是一天回来一天不回的,反而闹的黛玉挂心,于是直接吩咐丫鬟:“林姑娘最近身子不适,正好需要静养,麻烦你回去告诉宝姑娘一声,以后就让史姑娘住她那里吧,免得林姑娘休息不好,史姑娘也住的不舒服。”
等丫鬟走了,黛玉忙道:“你何必这样说,回头别人又该说我不容人了。”
贾祁玉安抚道:“放心,等明日我亲自跟老太太去解释,你赶紧好好休息,我听紫鹃说你这几日夜里就没怎么睡过。”
黛玉瞪了紫鹃一眼:“就你话多。”
贾祁玉跟紫鹃都笑了起来,跟她开了几句玩笑,见黛玉逐渐放下心事,这才告辞离开。
黛玉洗漱完,迷迷糊糊刚睡了下去,突然就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紧接着院子里就热闹起来,她睡觉原本就轻,被这么一闹,立刻就醒了过来,紫鹃不满的起身:“姑娘别动,我去看看大半夜的,是谁在这胡闹。”
黛玉一边披了衣服,坐在床上等着,不一会儿紫鹃就进来了,神色有些焦急:“说是祁二爷跟宝二爷打起来了。”
“什么!”黛玉一急,一下子咳嗽起来,紫鹃赶紧上来给她拍背,黛玉推开她的手:“快帮我梳洗,我去看看。”
紫鹃快手快脚给她收拾好,扶着黛玉急急的去了老太太房里,刚进门就看到坐了一屋子的人,老太太正在哭:“你们说说,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好好的就不能消停两天?整日的闹……”
王夫人一边安慰老太太,一边也拿着帕子抹泪,贾祁玉神色冷峻,沉默不语;贾宝玉也低着头掉泪,神情委屈。
见到黛玉走进来,贾祁玉这才匆匆过去问道:“你来干什么。”
黛玉见他嘴角青了一块,贾府人却全围着贾宝玉打转,心里又心疼又难过,抬手抚了抚伤口:“疼吗?”
贾祁玉笑着摇摇头,黛玉悄声问:“又是为了什么打起来的?”
贾祁玉叹了口气,轻描淡写道:“没事,他又发疯了。”
其实说起来这事还是跟黛玉有关,贾宝玉刚才就因为贾祁玉跟黛玉亲密而发了脾气,好不容易一群人全围着他,又有这个姐姐那个妹妹的安慰,贾宝玉终于开心了,结果老太太她们都走了半天了,贾祁玉却还没回来,若在平时贾宝玉肯定不会留心,偏今晚他就一直注意着,好不容易等到贾祁玉回来,贾宝玉再也忍不住上前质问,贾祁玉不耐烦应付他,两人言语间起了些冲突,后来袭人跑来劝架,话里话外的说黛玉不好,一下子惹怒了贾祁玉,狠狠斥责了她一顿,话说的很重,袭人哭着跑了,贾宝玉不忍心,又跟贾祁玉吵了起来,说着又扯到了黛玉头上,被激怒的贾祁玉狠狠打了他一拳,然后两人就扭打到了一起。
黛玉以为贾宝玉又是为了哪个丫鬟,便没再问下去,让紫鹃取了药给贾祁玉擦拭,贾宝玉看在眼里,吃醋又嫉妒,一把推开面前的丫鬟,恼怒道:“反正也没人在意我,还是让我死了算了!”
吓得老太太跟王夫人连忙上前安抚,黛玉也被吓了一跳,贾祁玉神色一暗,贾宝玉闹起来不管不顾的,他担心一会儿牵扯上黛玉让她难堪,就赶紧给紫鹃使眼色:“快带你家姑娘回去休息。”
话音刚落,贾宝玉就哭着跑过来,看着黛玉问道:“林妹妹,你如今把我们以前的情谊全忘了,是不是?”